十二月的上海漫步记事

如社交网站上一天数条焦躁的状态所示：十二月开始，我在想死与禅定两种状态间不停切换。那些使我郁郁寡欢的事情仍未解决，每日烦躁不安，想要逃离，却又不知该去哪里。连写东西都没法让我平静下来，我坐在桌前，自问难道生活当真不值得书写？那必不是。待烦躁的情绪终于歇下，经过一番我与我的互相谩骂，其中一个我终于冷笑出声：她怕自己成了神笔马良，写下的糟糕生活会栩栩如生地跃然纸外化作真实。

也许是我于生活记事里第一百次坦诚这恐惧跟自欺：除了被写下来的日子，我的一切过往都可被记忆捏造，也许若是缺少这份记录，若干年后以衰弱的记忆追忆这段闪着光点的晦暗时光，恐怕只剩下晦暗二字了吧。

可我心中清楚我当下依然过着一种珍贵的、一去不回的日子。

笔墨亦是珍贵的，不妨聊些别的。十二月朋友来沪，与我和另一好友见面，这件事当真值得大书特书。能与两位老师成为好朋友，确有几分幸运在。事情始于我的一条朋友圈，那时我每日七点醒一点睡，几无喘息之机，实在不似人过的日子。朋友在评论区寒暄，说正在规划上海之行，我也只当作客气话收下。考试与论文的阴霾仍笼罩心头，我每天都睡得很晚，常在深夜往网上倾倒许多丧气的内容，连回顾时我都不敢点开，担心被自己沮丧到。直到26号晚，YH老师发来消息：明天中午一起吃饭，WX来了。我回道：好，明早有考试，待我11点考完。

27 日早晨，迷迷糊糊地起床，匆匆洗漱穿戴，将电子设备装进包里，灌满一瓶水，手忙脚乱收拾完毕发现本来为出门多预留出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从考场出来累得头疼，恰逢例假更觉不适，告别了同班同学后在楼梯前蹲下，查看yh老师发来的未读消息：已接到wx老师。附图：wx老师坐在工位前。我开心地打去电话，却无人接听。半小时过去依然杳无音信。耐心消磨殆尽之际，终于接通电话，我只说：你们吃吧，我点份外卖就好。

我有些苦恼。Yh 不是惊天动地表达情绪的类型，但那份冷淡正是我最不会处理的，我性格里有很不好的一面，一旦被冷淡相待，我会不问缘由迅速后退。即便YH后来道了歉，我也消了气，却已不自觉地退却许多。原本欢欣的见面局，我没再多问，朋友也没再提起。

我着实糟糕。我想或许是生气表现形式的缘故，当我惹朋友们生气，后者或玩笑或认真告知，总会与我说话。我亦是能够处理这种友谊间争端的人，服软迅速，道歉诚恳，分析自己的错误时抽丝剥茧头头是道。

如果YH老师能早点接电话就好了。

所幸最终wx老师发来消息：晚上一起吃饭吗？

我立马回道：好。

重逢是无比喜悦的，快到地铁就看见两位老师在等我，WX老师朝我招手，连带着我的心情也明亮起来。见面后我们先装模做样地谈论些 CEO 才需要操心的经营大事，例如某条业务线怎么样，投资结构如何，增长空间在哪里，诸如此类虚无缥缈的问题，而后转入打工人真正关心的核心话题：工作忙否，组里卷否，工资高否，相亲顺否（诶？）。不料他突然冒出一句：“干什么都不如去开家胡辣汤店。”

我：？
Yh 老师：？

很摸不着头脑。他好像是真的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从各个角度给我们分析选址和客户群体有多合理。

我：？
Yh 老师：？

接下来yh老师开始跟我们讲第二天的出行计划，最后我们定下：去市中心，吃饭逛街，去浦东citywalk，然后返程。

我们还是约在地铁站碰面。次日上午我远远就看见 wx 老师标志性的深色风衣和温柔的笑。在学校还能做些什么事情？我们走到老校门拍了打卡照。

不多时YH老师也到了，还带来了学校的文创礼品。时近中午十一点，决定觅食的去处，wx老师说不着急。于是我们向市里的哈灵面馆进发。

从地铁出来，在南京路步行街留下打卡照，最后在yh老师的带领下找到街边的这家面馆。入店我们径直上了二楼，才发现误入就餐区，点单还需返回一楼（这感觉与静安寺的一家奶奶的味道如出一辙）。点了牛蛙拌面，底下煮的是非常浓郁的汤，大概就是将牛蛙搅入面条蘸着食用的吃法，好吃，让我想起了家乡的过早，不过午餐尚觉心满意足，早餐这么吃未免过分丰盛。我与两位老师在店里静静地吃，牛蛙相当好吃，面条也是。店内还有有暖融融的红枣汤，很热乎很甜。

吃完在南京路步行街闲逛，转了许多家店，我们一直在走，从小巷走到大路，逛了（或许是新开的）动漫（二次元？）广场，没买到什么，又从大路一直走进小巷，路上闲聊些如今已记不清的寻常话题。

稍作休息后，我们启程前往浦东。陆家嘴最有名的三件套，路上和朋友讨论，谈及来这么久从来没搞清楚三栋大楼具体叫什么。我是第一次白天来，本想拿出手机导航，但跟随两位老师同行，发现已经没有这样的需要。Yh 老师在前面带路，条理分明地为我们介绍了三件套的名称（最高的是上海中心，似U盘状的是金融中心，余下的是金茂大厦），我很开心，也非常安心。步行至一处开阔地带，我提议拍些照片，一边是上海的高楼大厦，一边是镜头中的wx老师，yh老师还不忘搞怪的入境，真是很好的画面。我捧着手机，冷风呼呼的吹，我郑重构图对焦良久，终于按下快门，欣喜之余定睛一看——

眼睛没睁开噗哈哈哈。

我说再来一张，YH老师举着饮料就要猛饮，我赶紧说：你先别喝！于是有了：

【这里应该放一张图】

天很蓝，人也不算多，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细看之下，楼体外侧尽是玻璃构筑，真是非常神奇的建筑技术。路中央的屏幕滚动播报着前日指数，三座摩天大楼并肩而立，下午的路上有些起风，我时不时仰望这座城市对高度的执念之具象化看得出神。

我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上海中心，游客们举着手机争相拍摄着头顶的高楼。Yh老师提到说这附近52层有一家朵云书院，但我们都不知道入口在何处，打开团购 app 显示可花 128 元搭乘电梯，我并没有太多购买的意愿，只是因为已经走不太动了想要进去歇会儿。也是如此发现可以从写字楼层换乘电梯到达高层。那还犹豫什么？冲之。

从一楼进入写字楼区域要穿过一道旋转门，看到时我有些诧异，它以一种近乎强势的姿态旋转着，但周遭的人群不容你揣摩它的节奏就将你推入其中快步跟进。朋友打趣道：“老年人不友好。”我笑。刚来的时候我一直很执着于上海的“老年人不友好”，地铁里不明所以的标识，看不清的当前站，来回转的换乘，（等等。怎么半天都在吐槽地铁？）走遍整条街也找不到的垃圾桶，不存在的午休，我对上海存有诸多怨怼，还有许多令我困闷不休的念头。那种比预期中要更破败而昂贵一点的感觉，压在了我的心上。

也许是因为今日负重出行，已经记不得那么多的事，在刚来学校的时候还能絮絮叨叨，现在只是在非常简单地对好友的玩笑话报以会心一笑。我原以为上海便是终点，可是这里又怎么会是终点。怨念一万，到了此刻，还剩一千。

跟随指引来到二楼，未作预约的我们被书院工作人员拦下。正在原地踌躇之际，一位年轻小伙主动告知无需预约，直接乘坐一楼电梯便可抵达。让我们谢谢这位小伙。

步入庞大的电梯区，寻找通往 52 层的那一部。电梯的上升平缓得几近无感，只有耳膜感受到的明显压力变化提醒我正在快速地脱离地面。到了地方，视野开阔，夕阳笼罩下的建筑群尽收眼底。我其实已经走不太动了，草草拍下几张照片便寻处休憩。静候朋友们游览完毕唤我同行，我再一次望向窗外，可以看见粉蓝色的夕阳，与一小片朦胧的建筑群。我未及细看，只觉美不胜收，忍不住为两位老师又留下了几帧影像。

【这里应该放一张图】

下楼还是一样的路线，五点的夕阳是慵懒的金色，斜洒在陆家嘴的玻璃幕墙上。我和wx老师边走边漫无边际聊些现在一个字也想不起的话题，特别琐碎，但又笑个不停，马路对面便是黄浦江，街边是精致店铺的暖灯光，走到汤臣一品，WX 老师突然神秘兮兮地放慢脚步：给你看我从香港带回来的纪念品。

我不由自主地凑近观看，只见他郑重其事地从包里拆开一张纸。

WX 老师从路灯上撕下来的香港限定。

大笑。我开心地让wx老师拿正让我记录下这一刻。还有了下面这张照片：

Photo Credit: WX 老师

落日正好躲在大楼后面，在建筑物上折射出一圈温柔的金色。我犹豫着要不要放几张照片在这里，我发现无论是我的语言还是我的拍照技术都难以承载和朋友们漫步时那油画一般的傍晚。一方面，我认为图片已是降维的表达，那么此处也就不宜再多放照片挤占留给自己的想象空间，一方面，作为一个文笔有限、记性不佳的人，这些视觉的定格又让我对时光的流逝感到些许安心。和朋友同行就是会很不一样，会有很多很琐碎很细小的瞬间在记忆中停留，比如一从商场出来就被风吹的哆嗦，比如某个柜台独特的香水味，比如被朋友偷偷拍下来的瞬间，比如朋友看着瑟瑟发抖的我指着前面说那里有个取暖器（不是真的取暖器），比如趁着无人时横穿马路对着身后的老师喊着“素质有待降低”，比如排队限流被打断时老师转身对保安说“我和我朋友一起”，比如在夕阳下和朋友一路唠着想不起来的话题……我总把这样的瞬间记很久，我想把这样的瞬间记很久。好浪漫。真好啊。真是好。于是那种恐怖的煽情又笼罩了我，一旁的人群提着自己的包匆匆走过，尽可能地不与陌生人贴近，但我还是感到煽情。街边的景色是细腻的平静，阳光也是怀旧的颜色。迟来的、迟来太久的喜爱击中了我，我终于不出所料地爱上了上海，在我准备离开它两个月、离开它很多年的时候。我准备逃离的。我的人生计划里写着要预备远离这里。这份喜爱擒住了我，但现在我还是要离开，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已经快要疯掉了。真的。再停留、再不走，我如笼中鸟般要死去了。不能这样对我。

走完这段路，我们去迪士尼店逛了一圈，对保温杯心动不已。在上海的训练下我竟觉得迪士尼有了性价比！逛毕实在已经疲惫不堪，欢欢喜喜决定去临近的正大广场觅食。刚至店门准备刷充电宝，WX老师从包里取出一个：我带了。如今的我出门已不爱背包，也不爱带伞，出门变得越来越随意，从前总是要背包，要带大量纸巾、钥匙、耳机、充电宝和各式各样的用品，现在的我把一切都交给路上解决。虽说我今天还是带了包，但也实属无奈，而且除了必需的卫生用品外，包里空空如也。这种不负重还不用刷充电宝的感觉谁懂。

晚上吃的粤菜味道也很好，我尤其喜欢那个看着很像樱桃的葡萄和豉油鸡。豉油鸡真的要趁热吃！感觉上来的第一口是最美味的。